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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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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

眼見東方微微泛出一線魚肚白,陸厭即刻撥開靳玄野攬著他腰身的手,下了床榻,雙足堪堪點地,便是一踉蹌。

靳玄野一把扶住陸厭,歉然地道:“是我太不節制了,對不住。”

“無妨。”昨夜乃是陸厭如今這副肉身的初.夜,被靳玄野使用過度了,以致於渾身上下酸軟不堪,若非中了情毒,便於承歡,他怕是連這床榻都下不得了。

他感知著從靳玄野手中渡過來的體溫,腦中頓時浮現出昨日種種。

除了折辱他之時,靳玄野皆待他很是溫柔。

這一夜春.宵遠勝上一世的一月春.宵。

足夠了。

他擡手環住靳玄野的後頸:“夫君,我心悅於你。”

陸厭原本在靳玄野心目中應是高山仰止,是以,當陸厭墮入紅塵,第一次對靳玄野投懷送抱之時,靳玄野先是手足無措,後是憤怒、厭惡,而今他卻是甘之如飴地扣住了陸厭的腰身,並耳語道:“我亦心悅於娘子。”

陸厭催促道:“那我們快些收拾妥當去見師兄罷。”

靳玄野提議道:“娘子眼下行走不便,我們不若歇上一日再去見師父罷。”

“我不打緊,便今日罷。”陸厭堅持道。

“好罷。”靳玄野扶陸厭躺下,繼而為陸厭揉按雙足。

陸厭默不作聲,暗忖道:由靳玄野這副模樣瞧來,他是真心將我當做娘子了?不可能,不過是做戲罷了。

上一世,靳玄野教他樂極生悲,那麽這一世呢?

在踏出房門的一剎那,他重重地闔上了雙目,卻並未感受到疼痛。

他當即垂目一瞧,心口並未嵌著那南陽玉簪。

是他表現得太差了,遠不及樂極,故而生不了悲?

“靳玄野。”他側過身去,直截了當地道,“你不殺我麽?”

靳玄野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,陸厭昨夜突然說“你願意與我結為道侶,夜夜春.宵麽?”並不是出於心悅,而是為了求死。

於是,他望住陸厭,答道:“我不殺你。”

陸厭了然地道:“你尚未折辱夠我麽?”

“我……”靳玄野一時語塞。

陸厭逼至靳玄野身前,倆人幾乎吐息交織,他盯著靳玄野的雙目,一字一頓地問道:“你要折辱我多少時日,才能滿足?兩日,三日,四日……百日,千日?抑或更久?”

“我……”靳玄野後退一步,理所當然地道,“是你對不住我,你有何資格逼問我?”

“是我對不住你,我拿命賠你不夠麽?”陸厭口吻平淡地道。

靳玄野生怕陸厭再尋短見,慌忙道:“你這命我目前不想要。”

陸厭思及昨夜被折辱之時的情狀,委實是了無生趣,遂不容拒絕地道:“要麽你殺了我,要麽你與我結為道侶,夜夜春.宵。”

比起後者,靳玄野決計會選前者罷。

縱然他的身體用起來不差又如何?

靳玄野應當未曾經過人事才會產生這樣的錯覺。

他自小在繁芳閣長大,知曉不少妓子服侍恩客的法子。

相較而言,他實乃區區木頭一具,根本不懂得服侍靳玄野。

期間,他甚至還被自己惡心得吐了,實在掃興。

且他們一旦結為道侶,便等同凡人間的夫夫,靳玄野要再殺他,便會多些麻煩。

見靳玄野一言不發,他頓生詫異,靳玄野有何好猶豫的?他若是靳玄野定然手起刀落。

他轉身回房,撿起那支被靳玄野丟棄於地的南陽玉簪,送到了靳玄野掌中。

靳玄野卻不握住那南陽玉簪,陸厭只得強行合攏了靳玄野的手指,進而抓著靳玄野的手,往自己心口刺去。

死於這南陽玉簪,算是有始有終罷?

靳玄野急急地用左掌去擋,左掌一下子便被貫穿了,霎時鮮血淋漓。

陸厭小心翼翼地拔出卡在靳玄野掌骨的南陽玉簪,仍是鮮血四濺。

緊接著,他立即為靳玄野將這右掌包紮妥當,才迷惑不解地道:“你這是何苦?”

“我願意與你結為道侶,夜夜春.宵。”靳玄野以指尖揩去濺上陸厭眉眼的猩紅,沈聲道,“但我有四個條件。”

陸厭矢口拒絕:“我不願與你結為道侶,夜夜春.宵。”

縱然理智上明白靳玄野絕無可能為他所有,可是身體卻背道而馳,倘使與靳玄野結為道侶,時日一長,他決計又會奢望兩情相悅,到時候,靳玄野若要殺他……

他闔了闔雙目,還是一了百了為好。

一心求死的陸厭實在是可惡至極。

靳玄野磨了磨牙,軟著嗓子道:“我的三個條件是:其一,說你心悅於我,絕不會有二心;其二,不準再連名帶姓地喚我,要喚我‘夫君’,若有外人在,可改喚我‘玄野’;其三,告訴我為何你只有二十二根肋骨?其四,不準再求死。”

說罷,他又趕忙補充道:“其三,你若不想說,可晚些日子再說。”

見陸厭毫無反應,他大度地道:“好啦,好啦,只要你答應我其四,旁的大可從長計議。”

這靳玄野究竟在想些甚麽?上一世的靳玄野故意讓他樂極生悲,這一世的靳玄野亦然?

因為他不惜命,所以他的命不值錢,抵消不了他的罪孽?

待他惜命了,不想死了,取他的性命才夠賠償靳玄野?

陸厭端詳著靳玄野道:“我亦有三個要求,你須得全數答應:其一,勿要再折辱我;其二,改日若要殺我,同我說一聲,我好有個準備,我答應你絕不反抗;其三,這房中有間密室,其內供奉著我娘親的牌位,犯錯的是我,不是我娘親,望你莫要怪罪她,且能每逢三月十五為我娘親供奉些果物、吃食,上柱香,燒些紙錢。”

“為何是每逢三月十五?”靳玄野心裏已有答案了,但仍想問個明白。

陸厭答道:“三月十五乃是我娘親的忌日。”

所以我在陸厭娘親的忌日殺了陸厭?

陸厭當時究竟是懷著這樣的心情赴死的?

即便陸厭不想活了,亦不會想死在親生母親的忌日罷?

若他晚殺陸厭一日,陸厭便能再祭拜其母一回。

若他不殺陸厭……

腦中亂成一團,以防被陸厭看出破綻,靳玄野佯作鎮定。

陸厭含笑問道:“我這些要求太過分了?那你只要做到其三便好。”

靳玄野擡掌覆上陸厭的面頰:“於你而言,你娘親較你自己緊要得多?”

陸厭不假思索地道:“若能換,我希望當年死的是我,要是娘親一懷上我,便將我流了更好。”

假使不曾降生,便無知無覺,毋庸經歷那些不堪回首的陳年舊事,亦不會害了靳玄野,真是兩全其美。

聽得這話,靳玄野登時心如刀割,一把抱住陸厭:“我答應你的要求,不管你有多少要求我都答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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